下雨了。我坐在树下。
雨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,淅沥沥落在身上,我任旧不死心,固执地坐着。
“少爷,该回去了。”管家举着伞,又替我披上外套,“会着凉的,您身体一直不好。”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“我还想再等一会。”我听不清自己的声音,似乎被雨水的声音埋没了,还是我自己都没有底气,觉得他已经不会再来了,“算我求你了,让我再等一会。”
风一阵阵吹过来,我不禁攥紧外套,心想着,太冷了。
你说好要带我走的,你不会食言,对吗。
疤狼。
我做梦了。这是我第几次经历重复的梦境。
我从病床上坐起来,看向窗外。
下雨了。
疤狼今天来得很早,我睁眼的时候,他就在病床前守着。
“你醒了。”他担忧地看着我,“你脸色不太好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我摇了摇头,“你好像很紧张,你在担心什么?”
他没料到我会反问他,沉声,随着我的视线看向窗外。
“下雨了,我不喜欢雨天。”他觉得这些理由不够,又补充一句,“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。”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,陪他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大雨。
病房里很空旷,只剩他陪在我身边,没说话。雨点不断敲打在窗户上发出砰啪的回声,窗外摆放的绿植蔫着叶子,在大雨中摇曳,看上去岌岌可危。
“小启。”他开口了,声音闷闷的,“你还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吗。”
我把他这几天做的事复述了一遍,他才松了口气,若有所思的看着我,粗糙到手掌抚过我的脸颊。
“太好了,你没忘记。”
他想收回手,被我拽住,仔细打量起来。他手心的粗茧磨烂了,被毛发遮掩着,连肉垫也被冻疮搞破了层皮,摸上去磕磕巴巴的。
“你总这样勉强自己吗?”看他毫无自觉的样子,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。
“这句话应该留给你。”他看了看我身上打了绷带的地方,“你本来可以抛下我的,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。”
我愣住了。
在那瞬间,我以为他察觉到什么,那些被我拼命隐藏的情绪就像漏了一个口子,差一点就要倾泻而出。
“我···”
可我的并没有把话说出口,推门进来的犬兽人与我四目相对,表情闪过一丝惊诧,但很快就掩盖了那层情绪,装作熟视无睹的样子开口:
“疤狼,有人找你。”
“嗯,那我先出去了。”疤狼还是松开我的手,走到门外,“毅哥,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会。”
犬兽人点了点头,直到他彻底关上那一丝门缝,才走到我床边,冷冷地看着我。
“你还是回来了。”他并不在意墙上贴的禁烟标识,从口袋里掏出烟盒,叼着一支烟,点燃,猛地吸了一口。
“你不希望看到我吗。”我看着眼前的陌生人,感到困惑。
“别和我整这些,他在哪里。”他吐出的烟雾飘在房间里,本就稀薄的空气充满烟味,让我止不出咳了几声。
“你在说什么。”我直视他的眼睛,“我们并不认识吧。”
“别装傻。”他沉声,额头的青筋像是要爆出来,攥紧的拳头咔吧作响。
我还打算说些什么,门口突然响起玻璃瓶碎裂的声音,犬兽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扭头冲出门外。
“你好,疤狼先生。”
眼前这头银狼和当初带他离开的人很像,只是眉宇间流露的的傲慢与蔑视更胜一筹。
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本能的反感让我对他表现出疏离的态度,我守在病房门口,眼睛直直的盯着他。
“对于你养子的事情,我感到十分遗憾。您有兴趣了解那场火灾隐藏的真相吗。”他并不在意我的看法,自顾自的说着,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袋。
我并不喜欢这个人。甚至因为他的外貌,感到分外厌恶。
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被他的话吸引。
他说那场火灾背后另有起因。
我依旧记得那个夜晚。小启从楼上坠落,昏迷不醒,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当我赶到医院,看到他被陌生人包围,躺在血泊中央,我感觉有什么一直牢牢紧绷的东西断掉了。
我等在急救室外,在刺眼的红灯前不停地徘徊走动。我怎么都想不明白,我们之间的裂痕才刚要修复,就发生了这种意外。
我拆开密封带,里面只是几张照片。
我取出照片,看到了被大火损坏的摄像头在运作的最后几秒记录的画面。
银色的狼站在屋内,他似乎与人交谈,直到那个人出现在窗口,我才看清他的样子。那是我最重要的人。银狼的脸上带着笑容,他轻轻一推,把那个人推到窗外。随后,他注意到摄像头的位置,掏出枪,在一声剧烈的枪响后,画面消失了。
我能感觉到,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,因为病房位置的特殊性导致无法在第一时间从逃生出口逃离,并且困在病房内吸入过量烟尘引起幻觉,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从窗口跳下。看似合理,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说服我的理由,就这样轻易粉碎了。
“我很抱歉,我亲爱的弟弟做出这种不可原谅的事情。”
他的语气根本没有一丝愧疚,始终保持那张恶心的笑容,就像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,看向我的视线犹如看着一条挣扎的可怜虫。
“这件事已经被我压下去了,我会替他补偿你的损失。”
为什么他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事。
他分明毁了这一切,甚至差一点,我再也无法等待小启睁开双眼。
“你那是什么表情,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,况且我会给与你无法想象的补偿。”
他把我的人当成什么了?
你唾手可得的玩物,一无是处的垃圾?
去他妈的。
该死的畜生。
“你——”
我并没让他说出接下来的话。
我只想让他感觉到,当他自己面临死亡的感觉的时候,会做出什么反应。
我听到哗啦一声响,走廊挂着的吊瓶摔在地上,生理盐水散发刺鼻的气味。
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,令人作呕。
就算如此,我也没有松开牙齿。
贯穿他脖颈的尖牙狠狠地撕咬肉块,飞溅的血洒在毛发上,喷在墙面上,留下一片猩红的颜色。
他并没有挣扎,似乎料到我会这么做,依旧挂着笑容。
啊,真恶心。
为什么小启会遇到这种人呢。
但是仔细思考的时候,我并没有发现我与他们的区别。
我们一样肮脏,我们一样摧毁了他的生活,让他变得伤痕累累。
“嘶——呼——”
我还想继续撕咬。
毅哥从房间里冲出来,硬生生把我拽开的时候,我嘴里还叼着一块带着皮毛的肉块。
“疤狼!你疯了吗!”
我听不清是谁在说话,但我想,我确实疯了。
我遵循本性,露出獠牙,犹如野兽。
然后,我嗅到猎物的气味,俯身,一点点向那里走。
“疤狼?”
我听到那身熟悉的声音,我顿时觉得如释负重。
我跪在他身旁,寻找他的位置。
我的双臂搂住他的身体,头颅枕在他的肩膀上,狠狠的搂住他。
“疤狼。”
他没有害怕我。
他一遍遍拍打我的后背,告诉我他在这里。
“不要害怕我。”
血肉模糊的嘴里吐出断断续续的话。
我突然回想起那一天,我看着他被另一个人带走,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。
我想起自己想在满身是血的样子,是不是很丑陋呢。
我感受到他在颤抖。
“没事了,疤狼,我在这里。”
他在撒谎么,或许是吧。哪怕是谎言,我希望他能够好好骗骗我。
哪怕只有这一小会也好了。
“巴···启”
我最重要的人,我最喜欢的人。
“你还会要我吗。”
如果可以的话,你能够驯服我吗。让我永远待在你身边。
我想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。
所以,求你了,带我走吧。
带我走好不好。
我摇起尾巴,鼻尖蹭他的脸颊。
“带我回家吧。”
求求你···
也许是过了很久,也许他并没有犹豫很久。
他吐了一口气。
“我带你走,我带你回家。”
太好了。
我在心里默默想着。头变得很沉重,支撑不住身体。我压到在他身上,说不出话。
请你原谅我,原谅我做的所有事情。我只是,想要喜欢你。
我···
“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?”
李毅看着倒在我身上的疤狼,压抑着语气说。
“是啊。”我苦笑着,“我已经等了太久、太久了。拜托你,不要毁掉这些。可以吗?”
他沉默了,拎着昏迷的银狼走到远处。
“谢谢。”
盯着他离开的背影,我感受到怀里灰狼的温度,忍不住流下眼泪。